東北墟 - 東北當代藝術輪廓

2011.11.19 - 2012.01.15

索卡藝術.北京

東北回歸線


文/馮博一

 

地域是地理空間的整體切分,地域與地域之間存在著文化、精神氣質上的差異,某一地域內獨特的自然和人文景觀,則是蘊育藝術家氣質的源泉之一。反之,藝術家的活動也影響著這一地域的文化生態。滲入政治活動的地理環境能夠結成地緣政治,文化地理則由於長期的人地交往,逐漸成為促成某一個地方文化傳統出現的因素。而藝術家作為單獨的個體,不可能擁有整個地理空間,他們只能來自或活動於一定的地域。因此,藝術家地理中的地理必需落實到具體的地域中才會有研究意義,藝術家與地理之間的特殊關系才能夠被揭示出來。

 

在中國當代藝術的江湖中,如果將東北地區作為一個文化地域概念,我們可以大致認知其藝術家的一些特徵:地大,畫也大;表面粗獷豪放而內心狡黠;為人寬厚又不乏謹細。藝術創作不擅於多愁善感地寓情外露,更多的是一種個體生存實在經驗的敘述。題材的選取既注重情節的描繪,又有一種“悶騷”地表現,二條線索相互纏繞,互為圖像,與東北二人轉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而有關畫面人物的處理,仿佛與其所攝取的場景有著一種關聯,仔細觀察卻發現他或她與這些空間環境並不存在著敘事和情節的邏輯聯系,煞有介事畫出的現實場景裡你找不出現實的情節線索。或者說,提供更多的是難以言說的懸疑和不可理喻的迷局,有種不真實的存在和熟悉的陌生感。在東北藝術家繪畫的這種圖式結構中,背景與人物之間的這種紀實、虛構和重構的間離效果,提供了一種直觀而又別具一格的視角。真實、含混與神秘的間錯凸現了作品本身的荒誕性因素,促成了觀者與作者之間,超越現實的相互追問與對話。從而把藝術家對於角色的主觀干預隱藏得更加深而不露,避免了過多使用符號化的特寫和近景可能給觀者造成的強製性約束。

 

作為這次展覽的策展人,我以為的東北地區當代藝術創作的現狀,似乎可以用“東北墟”的關鍵詞來給予涵蓋。“東北”是地理所指;所謂“墟”則是指他們的創作更多的是依存於這樣空曠、蒼涼、雜蕪中長大成人的現實處境,其創作也就不可避免地帶有兒時的記憶與經驗。或許也可以視為他們在這次展覽作品裡鍾情於帶有東北工業區特徵的理由之一。因為“記憶”是試圖將已獲得的經驗保存下來,由此產生抗拒喪失的想象,但這種想象卻以重構的方式再現了他們曾經的視覺記憶。觀者從中得到的不再是所指的明確描述,而是朦朧一片的說不清楚的感覺,是朦朧中產生的慢慢在心裡彌漫開的一種滋味。在這裡,他們顯然不是在謳歌工業區建筑所體現出來的格式化的美感,也不是贊同現代主義美學價值,而是以一種白描書寫和強調繪畫語言的方式,來凸現包圍在他們中間城市建筑的冷漠、單調和缺乏個性,以及我們現代化所帶來視覺上的不毛與荒涼,就像你置身於東北的沈陽、長春等東北城市的街區或農村之中,在混亂與嘈雜,以及內心的感覺中是那樣的不確定和漂泊的孤寂,從而隱喻與延伸出對我們孜孜以求的現代化生活的無機品質的質疑、批評態度。事實上,當這些畫面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我們不可能感受不到這種選擇的魅力。這種不動聲色的選擇,恰恰包含了東北藝術家對於現實生活形態的整體性把握。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們的藝術既是他們記憶的現實顯影,又是在其形而上的超驗表現。這種表現性因素也得益於沈陽魯迅美術學院的教學基礎,以及與中國現實主義藝術的血緣關系。

 

每一個地域或城市都有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成長軌跡,自己的記憶。這種記憶必定是雜多的、重疊的、片斷的、不齊整的,甚至是矛盾的。因為這種記憶的源泉是無數個體的欲望、活動、追求和創造力。一旦這些地域或城市被規劃、整理得整齊劃一,它們的記憶就會被抹平,其創造力就將枯竭,剩下的,就是人們常說的文化沙漠。因此,與其說這次展覽試圖呈現“墟置”現實圖景,不如說它更像是東北當代藝術的一種輪廓,是從藝術家創作的圖像本身出發,對現實表象所做的一種“挑選”。這些參展的作品或許呈現了東北當代藝術的某種“事實”,或“事實”的某一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