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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藝術家進入海外的新路徑

2016-05-08

(來源:雅昌藝術網  作者 / 裴剛  編輯 / 高靜)


當第56屆威尼斯雙年展國家館引發爭議事件之後,暴露出有百年歷史的威尼斯雙年也在被極度的消費和商業化,尤其暴露出近幾年持續圍繞在雙年展期間亮相或“鍍金”的商業行為與雙年展之間的沖突。從雙年展、美術館展覽、商業畫廊和藝博會的路徑走出國門,進入國際化的展覽傳播方式已經普遍化,其中一些過度商業化的行為也傷害到這條傳播路徑,是否真正能夠呈現中國當代藝術應有的價值?


隨著藝術市場的不斷擴張,中國當代藝術的傳播路徑也在多元化,產生不同路徑差異的原動力還在於具有獨立精神價值的藝術本身。


邁嚮多元路徑的兩條線索


從今年新年伊始,農歷新年期間由中央美術學院趙力教授與中國現當代美術文獻研究中心聯合策展的“世間”和“造化”兩個展覽分別於2月5日、2月17日在澳大利亞重要城市阿德萊德、霍巴特隆重開幕,其後將繼續巡展至墨爾本和悉尼兩大城市。“中國當代青年水墨年鑒”展覽計劃,也在2016年2月開始直至年末步履不停,從澳大利亞的阿德萊德、霍巴特、墨爾本、悉尼,到韓國首爾、英國倫敦、中國香港,讓中國當代水墨的足跡遍及全球。2月28日藝術家鍾飆個展《彼岸》在紐約凱尚畫廊開幕;從2012年開始方力鈞在新加坡、印尼、意大利都靈GAM美術館、瑞士日內瓦皮埃爾畫廊等世界各地舉辦了一系列的個展,今年12月方力鈞還將在瑞士Arianna museum 舉辦大型陶瓷個展。2014年10月至2015年2月在紐約古根海姆舉辦了汪建偉個展《時間寺》;從2013年至2015年2年間由梁克剛作為總策展人的《無常之常——東方經驗與當代藝術》威尼斯雙年展的米歇爾宮、意大利博洛尼亞私人美術館MAGI900、德國波恩的弗雷德別墅藝術中心、德國漢堡比德爾斯多夫、法國普羅旺斯馬納市的四個展覽空間在歐洲巡展五站,從東方美學的視覺經驗介入當代藝術,形成東西方對話的新的路徑。梁克剛在談到《無常之常——東方經驗與當代藝術》在國外的一系列展覽活動時:“就展覽想要呈現的問題,實際上大家在很多年前開始就有交流。在思想上首先是有共識的,其實是大家都在共同思考的問題,並不是我提出來的一個問題,他們已經反映在以往的作品當中。當然展覽只是解決了一個小問題,就是說一個大的框架當中的小問題。整個東方美學是很龐大的系統。鴉片戰爭我們敗給西方,使我們喪失了文化上的自信,中國現當代藝術整體上是一個全盤西化、嚮西方學習的過程,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放棄了我們非常有優勢的文化資源、傳統資源,而去用一些我們完全不熟悉的西方的東西邯鄲學步,去學人家:波普、艷俗、現實主義或者所有的這些都是一步步這麼學來的。這個感覺有點兒像學生在嚮老師交作業,可能這裡邊有優秀的學生可以拿100分,但永遠還是學生,這種現象對我們來講,我認為是不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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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常之常》全球巡展第三站,於德國波恩當代藝術中心


通過各種方式和途徑在國外參展的藝術家有很多,也未能盡數。但需要強調的是真正清晰傳達中國當代藝術發展中具有獨立精神價值和藝術價值的面貌。也可以從這些眾多展覽中梳理出兩條線索:一.延續自85新潮美術以來介入現實的批判精神,傳承著理想主義和英雄主義的情懷,自我真實和真誠的精神訴求,不僅僅肩負起文化復興的重任,對人性和人的生存狀況的關注,彌漫著極具個性化、差異化和原創精神的視覺講述。讓人們感受到生命活力、理想責任及使命,自覺承載了這個時代的精神氣質。二.自深厚的中國傳統文化中打出來,與時代交集、碰撞產生既不同於傳統,亦非西方藝術語言系統,具有獨立藝術價值很自覺意識的態度,主動地在東西文化間產生平等的對話。


中國當代藝術在通嚮藍海過程中,從被動的跟隨西方成熟的美術史框架下的雙年展、文獻展以及美術館系統,逐漸轉變為主動地與東方藝術史研究機構(倫敦亞非學院SOAS、牛津大學)、博物館產生共振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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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凌 《梅筋》布面油畫 250×190cm


自覺的文化訴求形成的路徑


中國傳統文化的回歸在由表及裡的走嚮更廣更深處的時候,嚮當代藝術語言轉換而呈現的藝術家個體面貌,也在國際范圍內中引起關注。在面對全球化、城市化的現實境遇中,人們深陷被自己破壞的自然和構筑的人造景觀之中。倫敦大學亞非學院教授、漢學家馬嘯鴻(Shane McCausland)博士認為:“中國經濟迅猛發展下的一個結果就是環境和生態的惡化。通過當代藝術實踐對於傳統山水畫的復活和傳播賦予了山水新的含義,但不是所有的實踐都是帶有藝術家的主體意識或故意為之的,因為這種實踐是不可避免的被構架在這種貧瘠的自然生態中,而這正是山水畫的美妙之處。


當我們關注廣義上的當代藝術場域,會發現,山水畫,特別是水墨山水,相對來講是一種不那麼流行的題材。而與政治和社會相關的藝術更容易成為新聞頭條,比如艾未未,至少在中國以外有非常多他的報道。有一小部分藝術家,在他們之中,洪凌,擁護著山水畫和水墨山水畫。很明顯,近來,這些藝術家受到越來越多評論界和市場方面的關注。並且,這些藝術家在持續地提出強烈的論證,如他們認為傳統的題材和繪畫模式與當代藝術生活是相關聯的。我們2016年夏天將要在倫敦大學亞非學院展出的洪凌的回顧展中,其中的一個目的,就是來探索洪凌的藝術發展。”


在藝術家洪凌今年的展覽計劃中有一系列在國外的展覽,包括研究東方文化的倫敦大學亞非學院美術館,都柏林古堡.切斯特比堤博物館。在洪凌看來這是不同於在西方美術史框架下僅作為“填充”的路徑。


洪凌在20多年前,中國當代藝術與西方頻繁碰撞交流的時候,真身走進了傳統,走進了黃山的山水之中。在他看來中國傳統文化的創建和激活的方式,需要當代性的介入。“我的思想系統和實踐之路是幾十年的歷程建構的,20多年前船輕好調頭。現在回過頭來自己也慢慢清晰起來,好多東西是有警覺、有試探,最終洋洋大觀形成一個決心,形成一個大的方嚮,也是慢慢的形成的。”


“中國藝術家順應西方美術史系統形成的雙年展等路徑,並是我們思考的結果。中國藝術家的選擇也是被動接受的,但今天人們生活出現了很多問題,西方的當代藝術是在代替哲學等等其他學科在回答問題,而且以美術的方式太弱了,就以其他的方式。所以就形成了需要文獻解讀的問題。但藝術真正應該呈現的是自覺的回答。所以中國當代藝術需要拿出自己的原創性藝術和展覽體系。真正聽到你這個民族根系裡的回答,一定是選擇另一種方式,西方也是自身根性裡生長起來的。只有各自都是自身根系裡生長出的藝術,才會有真正的認同。是各自不同的最早期、最強勁的文明脈搏。”在洪凌看來,之所以形成不同的展覽傳播路徑,也是在清晰的文化訴求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


因此,洪凌早年沒有介入到85新朝美術中,也沒有在當代藝術市場的大潮中顛沛流離,形成他獨立的具有東方美學傳統的繪畫藝術,走出一條不尋常的道路。洪凌今年7月份將在英國倫敦亞非學院的展覽和研討會,將有29位來自世界重要藝術機構,包括大英博物館、牛津、哈佛等藝術史研究專家參與在亞非學院大報告廳舉辦的洪凌個案的國際研討會。另外,洪凌也是第一位華人藝術家在都柏林古堡-切斯特比堤博物館(Chester Beatty Library, Dublin Castle)展覽,時間長達4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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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6月在意大利羅馬古文明博物館舉辦了《山河歲月 徐龍森山水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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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1月至12月在倫敦大學亞非學院中國館舉辦了《山水圖騰 徐龍森山水畫展》


東西方共振形成的路徑


山水精神作為廣植於廟堂和市井小民的心間的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呈現中國人的世界觀和生命意識的,也是當代藝術家表達態度和文化立場,借山水來表達當代情懷的載體。因此,不僅是中國藝術家關注的也是國外研究中國文化的學者所關注的。從徐龍森和洪凌兩位藝術家的展覽傳播路徑可以看到另一種可能性。


2008年底,徐龍森在北京東風藝術區的工作室剛蓋好,還沒有來得及裝修,鄰居的畫家工作室辦婚禮,由於場地不夠用,所以請徐龍森也開放工作室,為擴大婚宴來賓的活動空間。“一個20多來歲的比利時女孩,看了我的畫,激動得不得了,說要給我在比利時做展覽。”覺得不太可能的徐龍森僅隨口答應了下來。“誰知道那個女孩一回到比利時就不斷聯系我,給我發各種她選中的展場照片徵求意見。”2009年10月,徐龍森在海外的第一個個展《山不厭高山水畫展》在比利時皇家大法院主廳舉辦。起初,當地人質疑法院是否可以作為“美術館”空間,做展覽得有個說法,比如那些巨大的山水畫和法律有什麼關系?他想了想,回答說:“我的作品追求的是秩序感和崇高感,有了秩序感和崇高感法律才能平等”。


在比利時皇家大法院展覽引發“從文人書齋走嚮公共空間”的話題,法院作為已經存在的崇高、公理、權力的象徵和物質的屬性與東方文化、水墨繪畫之間時空、文化的交互,自然的構成了展覽的當代性語境。近三十米高的“山水”懸掛在比利時皇家大法院主廳45.8米高的大廳內,巨大的中國山水畫將人們帶到了另一個空間,大法院的概念消失,他用自己的藝術完成了“空間大挪移”。


在比利時展覽期間,徐龍森去巴黎遊玩,參觀了畢加索紀念館——位於巴黎大奧古斯丁街七號頂層的畢加索畫室。空間有限,只有98平方米,1937年之後的二十年裡,畢加索在這樓上完成了許多重要作品,其中便有《格爾尼卡》。“當時我對朋友說,這個空間雖然小,但我想在這做‘個展’,因為它有著畢加索的印記。”後來這個紀念館的館長被徐龍森說服。2010年9月促成了他在海外的第二個個展《胭脂》在畢加索紀念館舉辦。徐龍森打趣說:“巴黎人都以為我取名‘胭脂’是給畢加索涂個口紅。其實我的另一層意思,是用中國山水,像胭脂一樣,把他覆蓋掉。”


現任芝加哥藝術博物館亞洲藝術部主任及中國藝術策展人汪濤,還是倫敦大學亞非學院教授的時候,由一位他和徐龍森共同的朋友在偶然的機會相遇而促成了之後徐龍森在倫敦的個展。其時汪濤在北大做訪問學者,造訪徐龍森畫室後,2011年11月至12月在倫敦大學亞非學院中國美術館舉辦了《山水圖騰徐龍森山水畫展》,汪濤作為策展人。同年,2011年6月在意大利羅馬古文明博物館舉辦了《山河歲月徐龍森山水畫展》。


現任芝加哥藝術博物館亞洲藝術部主任及中國藝術策展人汪濤認為:“徐龍森的作品以及展示作品的空間,讓我們得以檢視全球化時代裡中國藝術的特色和運作本質等根本問題,且很可能得出對山水的新定義。其作品中最具變革性的部分既是公共空間的概念。”


徐龍森與納爾遜博物館中國部主任的一次不期而遇的見面之後,於2013年2 月8 日在美國密蘇裡州堪薩斯城的納爾遜-阿特金斯藝術博物館(The Nelson-Atkins Museum of Art)舉辦了《江山行旅——中國古今山水畫展》徐龍森26米長的巨幅山水《道法自然》與北宋畫家喬仲常《後赤壁賦圖卷》手卷在同一展廳中形成跨越時空的對話。


徐龍森的下一個展覽將於今年在美國芝加哥藝術博物館舉辦。建於1879年的芝加哥藝術博物館是美國歷史最悠久、藏品最豐富的藝術博物館之一。館藏來自五大洲、從古至今的約30萬件藝術珍品,其中大量印象派作品等歐美藝術品更是享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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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5月30日《無常之常》展在法國普羅旺斯馬納市的薩拉貢植物園的近2000年歷史的古教堂展出的部分作品


結語

梁克剛在談到《無常之常》在國外的一系列展覽活動時得到的反饋是,所接觸的歐洲人嚮中國藝術家們和策展人們肅然起敬,可以感覺到東西兩種文化的平等對話。“當然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民族主義的立場或者是一種簡單的復歸傳統,所謂復興不是復古,需要的是推陳出新。而且中國藝術、中國美學的最高標準恐怕也不是創新,並不見得創新就是最高標準,並不見得顛覆就是革命,就是一種好的東西,所以它的價值體系跟西方是有差別的。我們是希望提供另外一種可能性,我們是否有能力提供與西方不同的當代文明,為今天人類的文明作出貢獻。”在中國當代藝術數30年的發展過程中,近幾年出現的與之前不同的路徑,是歷史背景的變化下文化趨嚮共同作用當代藝術的結果,會發生什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