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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山綠色的價值語義(節選)

2014-11-07

文 \ 張光華


毛旭輝,一位常年生活在雲南紅土高原的藝術家,眾人對他的評價多從參加“’85新潮美術”、舉辦“新具像”畫展、組織“西南藝術研究群體”、畫“剪刀”和“家長”以喻權力等角度介入,藝術界朋友也多有贊嘆其堅守雲南邊疆的執著精神及自甘寂寞的勇氣,同時為他這份對藝術的真誠而感動。殊不知,在經歷了30多年的創作實踐和生活磨礪之後,毛旭輝堅守的動力已不再是單純的藝術,而是立足雲南這塊遠離喧囂的話語中心的邊疆看臺,靜觀摸著石頭過河的中國當代藝術的是與非,思考表面浮華掩蓋下價值失落的危機成因;又以邊疆的綠色生態為出發點,構建以“生命”為信仰的新的藝術價值觀,並以孜孜不倦的春蠶精神培育新藝術觀的演繹主體,即80後的一代藝術青年。然而,在多元的文化語境中演進的雲南現當代藝術,在主體機能發揮過程中是否形成了地域性生態語言,這種共性語言是什麼;在市場、傳媒、政治策略等復雜元素介入當代藝術的語言選擇與建立的今天,雲南的當代藝術是否依然保持著具有鮮明地域性的生態語言,更為重要的是,雲南80後藝術家是否具有更強的藝術創造力?要尋找這些問題的答案,需要從圭山開始。


圭山,不是一座山,而是雲嶺山脈延伸在石林縣東南部的余脈所環繞的40多個鄉村聚落,巖溶喀斯特地貌,干旱少雨,紅土地,主要種植苞谷、考煙和馬鈴薯。彝族是這裡的主要民族,占全鄉人口的68%。而藝術家們筆下的圭山主要是指糯黑村,是彝族支系撒尼人世代生活的用石頭構筑的村落。用毛旭輝的話來說,圭山糯黑村是“一個與上帝在那七天中造就的一切相依為命的世界。永恒的事物是土地、天空、太陽,永恒而美麗的工作是勞動與收獲。基本的元素並不隨著世界歷史的進程前進。在這裡,時間是靜止的或保守的。”


1979年暑假期間,毛旭輝、張曉剛、葉永青等幾個學生第一次走進了圭山,走進了圭山的糯黑村。他們選擇圭山是因為這裡曾經是姚鍾華、丁紹光、蔣鐵峰、孫景波等前輩藝術家去過的地方,這裡的景物和勞動人民的形象是他們作品中的基本元素。據說這裡很像19世紀三、四十年代法國巴黎南郊約50公裡處的那個巴比松小村落。初次去圭山,對於毛旭輝、張曉剛、葉永青等人來說,已經不是簡單的去“寫生”,實際上去找“與巴比松畫派和俄羅斯巡回畫派相似的構圖、色調,包括繪畫的精神等。”[1]


之後,圭山成為他們“體驗生活”最多次數的地方,因為圭山糯黑村那袒露著溫厚胸懷的紅土地、綿延逶迤的紅土路、為清風伴唱的松樹林、深邃的藍天、包谷地、土豆、核桃樹、羊群、牧羊女、石頭房子、勤勞的村民等這些大自然中最淳樸的景象,構成了他們心靈深處最美麗的夢境。毛旭輝非常感恩圭山的恩賜,因為圭山糯黑村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起點之一,從小在動蕩喧噪的城市中長大的他,來圭山尋追一種精神逃避的同時會得到自然的治療和拯救。他在圭山獲得過巨大的寧靜和深刻的反省,使他不至於被困在城市裡沒完沒了的發牢騷,憤世嫉俗,沒有被痛苦的生活過早的坑害掉。糯黑村那袒露著溫厚胸懷的紅土地、綿延逶迤的紅土路、為清風伴唱的松樹林、深邃的藍天、苞谷地、土豆、核桃樹、羊群、牧羊女、石頭房子、花公雞、溫厚的老水牛、激情的火把果、勤勞的村民等這些大自然中最淳樸的景象,在他們的心靈深處構筑了最美麗的哲學夢境。圭山的紅土山丘、茂密林蔭、蒼藍的天穹中閃爍的星星和柔美的月亮,這些身旁之物在給藝術家營造許多個充滿遐想的夜晚時,也揭開了他們最溫柔的情感。受圭山的啟發,毛旭輝創作了《紅土的恩賜》等一系列《圭山組畫》。


2000年以來,擔任雲南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美術系二工作室主任的毛旭輝帶領學院其他繪畫教師,在圭山建立了教學基地,圭山從此成為二工作室油畫教學的延伸課堂。他們精心傳授學生們外光經驗,鼓勵他們在真實的自然關系中進行色彩研究。雲南藝術傳統中的自然肌理和人文關懷在這樣的教學實踐中傳承與延續,作為藝術創作中所必不可少的個性語言和情感溶入也於圭山教學中凸顯在學生們的畫面上。在20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一直抱怨沒有私人空間,抗拒集體主義生活方式的毛老師,而今卻欣然陶醉於和學們在圭山的集體生活。他開創了在中國藝術教育史上非常瘋狂的教學方式,即將三四十名學生和教師帶到鄉下上課和住宿,一去就是四十多天。


在圭山,老師和學生吃住都在一起,成為“志同道合”的朋友。他跟學生們說:“來自自然的藝術更博大、更感人、更親切。我帶你們來圭山畫畫,不是要畫出圭山的什麼東西。圭山是一個機會,是接觸更純粹的自然的機會。圭山都很普通,但是大自然裡面所有的東西它都有:安靜、空氣、雞鳴、狗叫、土地的顏色、各種雜草,會不斷給人靈感,不斷發現很多東西。我大力提倡寫生,但不是那種被動式的寫生。我就是希望畫家的角色更主動,畫家和他的對象交流,和圭山交流,和土地、樹木交流的時候產生出的東西,可能是藝術上最需要的。今天在這個世界上,概念化的作品太多了,思考出來的東西太多了。直觀的、鮮活的,像核桃樹上的呼吸,聞到的空氣,生命處在一個良好狀態的時候的感覺和感受,才能創造出感人的杰作。”“我為你們建造了一個烏托邦,這個烏托邦不知道能堅持多久,但是這一段經歷對你們的人生會非常重要,非常有意義。”


(2011)



[1]張曉剛:《紅土的恩賜——走訪圭山》,轉引自《回到圭山》,新加坡斯民國際藝苑、中國紅與灰藝術當代出版,2006年12月初版,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