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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艺术耽误的堪舆师想唱一曲手语歌?—「遗村歌」王挺宇个展
2020-09-12
文/劉星佑
遇到一张画,心中若有着「如何看一张画」的自忖,那距离「如何思考一张画」的实践便不远了,观看之于思考,彷佛针与线般的,是感受与心智的织缝,而王挺宇的作品所引导的观看过程,则是先让观者遇到一张「图」,接着才遇到一张「画」,不只要落实「完整的观看」,更要让观者在「图」与「画」之间,意识到「平面」的现实,因此在平面现实的基础上,才可以自由地在王挺宇作品中奔驰。
关于书写
儿时记忆中的数学考试,总要自备一张白纸,或在试卷的空白处,为眼前的考题计算出答案,数字在符号的作用中,形成满满的算式,这既是脑中运转的痕迹,也是算式自行「推演」的「运动」,王挺宇作品中的书写性非常近似于此,因此「观看」王挺宇的作品是困难的,没有特定的方向,也没有特定描绘的主题,顿时失去意义与目的,但「阅读」王挺宇的作品时,却是无比自由的,地图、星座、命盘等引人入胜的符号,让绘画可以按图索骥被安置,让描绘主题在阅读过程中,借着书写性的肌理与颜料图层,成为再清晰不过的考古现场,例如《枯叶兔》在大地色系的基调中,交融着不同叶形的叶脉与地图,而一只侧身的兔子,在缀以华丽犹如晶矿的肌理中若隐若现,又如《午夜》一作,随着灰姑娘华丽转身,让泥淖中生长的南瓜在夜里也能勃发,让马匹也如水洼般地,照映出天朗气清。
如果说盲人借着点字阅读,那王挺宇绘画作品上厚重突起的颜料层,是一曲手语歌,治愈着因为当代生活,而迷失感受力的心盲症患者,让想象力在观看经验中浮现,《天鹰浴池》一作不打哑谜,但却是一曲手语歌,远观,是计黑当白,充满节奏的抽象几何,近看则回到「阅读」的趣味,发现到折纸的图示,这是绘画作为平面现实的隐喻,一张纸在凹折的动作结束以前,永远无法确定这一边将成为哪一角,这一角将成为哪一边;绘画在完成以前,永远无法确定这一笔将成为谁的面,这一面将成为谁的线;关于书写性,王挺宇不只是画出「文字」,而是让绘画的「或然率」被看见。
关于自然
倘若师法自然,以自然为师,是古人山水画的创作圭臬,那现代人的「自然」是否有所变异?如果说风格分析,是传统艺术史学的方法论基础,那同样的方法论,到了当代,研究对象将有怎样的转向?在「遗村歌」一展的创作自述中提到「Roguelike」这个1980年代兴起的电子游戏,当电子游戏成为创作者师法的自然时,各种诸如随机生成关卡、回合制战斗、基于磁贴的图像和角色永久死亡等游戏模式,不只是游戏特点,更可以是艺术家,从游戏经验内化后的创作逻辑,无论是《白色专辑》一作里出现的各种图示,可以是建筑平面图、星座命盘或是各种炼成阵,或是《天鹰浴池》一作里的格状人物剪影,还是《后院的昏星》上,出现的大头针、水钻等镶嵌物,似乎是闯关才能的到的魔法宝物,游戏关卡的标记,也是观看作品时,意外获得的小惊喜。
此次个展创作自述中说到,该展是描写一个之于个人、时间或者平面绘画的「支线任务」;所谓的「支线」的「主线」,或许是「主流」之于「非主流」、「大命题」之于「小命题」、「个人生命」之于「国家存亡」的模拟关系,艺术家的创作何尝不是在艺术史里的闯关,偏好的选择,风格的树立亦或是时代标记,都是闯关的方法与过程,「遗村歌」作为支线任务,是艺术家的逃逸路径,需要勇气,也供观者在现实生活中喘口气。
谜样作为气质
宛若星辰的图像,任观者联机成为星座,那是时间与命定的线索;彷佛地图的图像,任观者从迷路到散步,那是空间与运势方向;常听闻到「绘画是关于时间与空间的思辨」,观者应该将上述句子理解成「艺术家如何透过绘画,向观者展示自己思辨时间与空间的过程」,唯有理解电子游戏也有自身的发展史,才可以理解王挺宇作品中怀旧,不只是拉斐尔前派、分离派等风格的喜爱,更隐含着数字技术,如何影响人类观看方式的反思,画作中,那些迷人的肌理,也不只是效果的经营,更关乎着视觉与触觉,如何透过绘画产生新的感受与思辨。
看过王挺宇的绘画,才知道原来谜样可以成为一种气质,整合着对艺术史的养成(图像耽美)、美学的思辨(绘画本质)、手感的累积(手作的偏执),以及当代生活的情致(当下的反思),「遗村歌」一展不只是一曲,被艺术耽误的堪舆师想唱的手语歌,对王挺宇而言,超越文字功能地分享作品,才是王挺宇认为「破关」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