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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卡藝術負責人蕭富元:23年,透過索卡這扇窗能看到窗外風景
2015-08-01
(來源:《當代藝術新聞》2015年 八月號 No.127)
罐人物專訪 索卡藝術蕭富元
23年,透過索卡這扇窗能看到窗外風景
鄭乃銘 / 臺北專訪
索卡藝術,今年邁入第23年。這家畫廊是最早進入中國畫廊市場,也是最早啟動策展人機製進入畫廊;更是最早投入亞洲當代藝術整合的畫廊代表。《當代藝術新聞》藉著臺北索卡新館開幕專訪蕭富元先生,請他分享23年私人畫廊如何尋找春天、又是如何面對爆冷。
鄭乃銘:23年,您覺得;索卡最成功的地方在哪裡?
蕭富元:基本上,索卡的人,都不是那種很會「賣」的人。我指的意思是,就是站在前臺工作、很能夠銷售的人。索卡的人,都很內嚮,都不屬於那種很主動的人。但是,索卡的人,對藝術的本質性都具備有極高的敏感度,也勇於去冒險。也就是說,或許對人的主動性並沒有那麼積極主動,可是對於所認定的藝術本質,我們則有勇往直前、努力去嘗試的冒險心。這一點,應該是很不同的。
鄭乃銘:對藝術的本質性都具備高度敏感性與冒險心。所以,當大陸的畫廊市場尚未有格局時,您就已經將索卡觸角伸展到北京…?如果我沒有記錯,您應該也是最早畫廊投入亞洲藝術整合概念、最早啟動策展人機製進畫廊的一位!
蕭富元:對。索卡是在1992年在臺南創設,2001年,我到北京設置索卡,那個時候北京的畫廊環境,就像你所講的;確實還沒有出現氣候,甚至畫廊根本很少。我記得,只有四合苑、紅門兩家,而且都還是屬於外國人到北京設置的畫廊。2003年,索卡就在韓國設置辦事處。2005年畫廊搬到新的地方,接著2007年我們就開始著手對東南亞藝術的研究與引薦;同年臺北的空間也設置。確實就像你所說,索卡的確是最早開始進行亞洲當代藝術的整合事務,並且對於策展人機製;從北京到臺北,都是最早開始引進到畫廊的。
鄭乃銘:03年設韓國辦事處、07年著手引薦東南亞藝術。這當中,你甚且也都在接觸日本方面的當代藝術,您是如何狀態之下開啟這樣一份跨區域的藝術整合事務呢?
蕭富元:我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好的藝術品,不論古今中外都有其價值性。但是,有些藝術品確實會出現過度被夸大其所謂價值性,進而造成這類的藝術在市場有過高的價格。另外,還有一種情況是,很好藝術家作品卻因為沒有被發掘、被適度給予機會,使得這樣的作品在市場表現上就會出現價格偏低。或許就是因為經營畫廊的時間長,多少也會養成我對藝術品多方面的接觸,我認為;亞洲藝術的整合是一種必然會發生的現象,從區域到跨區域,藝術家的作品會超越區域的限製,通過藝術來完成一種相互認識的絕對性。而這樣的認識,也會是文化與文化相互交流的一種途徑。
鄭乃銘:東南亞當代藝術的發展,似乎又與日韓當代有顯著不同。再到後來,東南亞當代藝術方面,也並非是您的畫廊主力。您在這過程中,發現了什麼樣的不同嗎?
蕭富元:一開始接觸東南亞方面的藝術,主要是得力於姚謙的帶領。他相當早就對東南亞藝術產生興趣,只是,姚謙所碰的東南亞方面的藝術比較著重在東南亞老油畫部分,他對於當代並沒有接觸。我跟他提到,索卡想要進一步了解東南亞方面的當代藝術作品及藝術家。由於,當時東南亞藝術方面的拍賣市場還是以新加坡為主要中心。姚謙於是很熱心介紹當時在新加坡的國際拍賣公司東南亞藝術方面的專家讓我認識,讓我從這裡開始有了概念性的接觸。我記得,那個時候姚謙還陪我造訪很多的城市,我們拜訪很多位當代的東南亞藝術家,然後再從這當中選出喜歡及適合的藝術家,在北京與臺北(2008年)推出第一個關於東南亞當代藝術家的群展。這個展覽確實拉起了討論及注意的議題。但也如你所講,在這過程裡面,我的確遭遇一些過去沒有遇到的問題。在那個時期,東南亞藝術家由於沒有和畫廊合作的經驗,本來就比較缺少規范,原本講好的事情,到了事頭上;都會出現變量。三個月;三種畫價,這樣的情況,確實會令人有一種不知該如何去因應的感受。…這樣的情況多了,當然也會讓我慢慢去調整這塊的合作方式,主力也就不會落在東南亞當代藝術環節上。
鄭乃銘:可是,您似乎還是對東南亞當代藝術未來發展,有很樂觀的看法。對嗎?
蕭富元:是。從最近的市場發展情況來研判,我覺得,東南亞當代藝術還是有非常好的未來性,尤其現在歐洲市場對於東南亞當代藝術也發生興趣,在很多展覽、拍賣…等等場合上,都可以看到東南亞當代藝術家表現的機會,市場的反應也都很好。我認為,東南亞當代藝術的發生背景,因為國家多、而且受西方殖民的比率偏高,這多少使得東南亞國家在接受西化的程度上偏早,如此的接點很容易與西方環境產生接口。我相信,這個基礎點會使得東南亞當代藝術未來發展不會太差。只是,東南亞當代藝術普遍好的藝術家並不多,能夠留下來的經典會集中到老的藝術家作品身上。
鄭乃銘:華人藝術市場的變化最大,您怎麼看呢?
蕭富元:華人藝術市場指的當然還是以大陸為主要中心,在早期大陸確實還沒有那麼明顯出現藝術市場。03年環境開始醞釀,接著就可以看到畫廊不斷的設置,大家都想賺錢,尤其是在03-06年之間,藝術品是50倍的增漲,在當時藝術簡直比賣毒品還要賺錢。最重要的是,它還不違法!05年的時候,由西方來做為引導,整個市場都布好了局,藝術家的作品成為炒作的對象,這樣的情況無疑是加速華人藝術市場的泡沫化。我記得,在07年下半年,就已經感受到作品是賣不動,我那個時候就覺得,就算這個市場沒有金融風暴,也會加速泡沫破滅的情形。08年,確實整體的藝術市場就出現極大的崩潰。說個小故事讓你聽。在90年代,根本沒有所謂四大天王的時候,那個時候中國藝術家最當紅的是羅中立、何多苓、程叢林、尚揚…這些人。尤其,羅中立是這當中最貴的。我們後來稱的四大天王,最早出現的是在05年臺灣的隨緣藝術中心。一萬美金,都能買到10張的張曉剛。這就有點像臺灣92、93年,沈哲哉的油畫;我買的時候一號4千臺幣,到我轉手出去的時候,已經是4萬5千臺幣。92年賣掉一件臺灣的楊三郎油畫,可到大陸買30件當代藝術作品。仔細回想,臺灣曾經走過的藝術市場變化,與大陸藝術市場是相同的。
鄭乃銘:索卡,已經有23年的時間。您的畫廊給外界的感覺,一直都有自己的節奏與性格,而您也不特別在意外界是如何看法。談談對索卡性格與定位,好嗎?
蕭富元:(笑)。確實是如此。索卡與我自己,都不是喜歡人雲亦雲那一套。我這麼說吧!你有看過老鷹是伙著一塊飛的嗎?在大自然界當中,老鷹;永遠是單飛。我常常這樣告訴自己,我有自己的北極星,也就是說;對於畫廊的想法,我確實有自己的規范。我將索卡的運營性格是定位在以廣義的東方精神為主軸,也就是我們所選擇的藝術家,他們的創作的精神是具備東方思維;有自己的文化底蘊。或許藝術的表現並非全然東方,但是,創作的精神本質是源自於東方。例如,林風眠。從某個角度來看,當然,一個畫廊選擇比較貼近於西方主流的藝術家或藝術品,這或許應當是一條康莊大道,到底;歐美在整個當代藝術發展上,是掌握有發言權的地區。可是,如果說;索卡選擇的是一條羊腸小道,那並非我們不能到達目標或到達不了我們所設定的理想,充其量是;我們會慢一些罷了!我始終不喜歡當別人的附庸。比如,現在索卡在三個城市的運營方嚮,臺北索卡以80%為本土;北京索卡一年有6個展,5個是大陸藝術家、1個是臺灣藝術家;臺南索卡則是在臺灣、大陸與海外各占3分之1。從這個基礎來作為設想,當我們在為索卡的藝術家尋求國際展覽規劃同時,我們也會特別在乎對方的美術館或合作單位是否也和我們一樣懂得尊重東方文化思維。
鄭乃銘:您指的是…?
蕭富元:我以跟索卡合作已有16年歷史的洪凌來說。2015年12月,洪凌會在北京中國美術館及北京故宮建福宮同時以展覽,這也是建福宮首度展出油畫家作品。2016年7月,則會在倫敦亞非學院美術館有個展覽,這個展覽的策展人是一位漢學家,整個展覽最有意思的方式在,這個展覽將會在同年9月5-7日召開以洪凌與中國山水為題的學術研討會,與此同時,16位不同地區的學者專家必須在一年時間內交出一篇英文論文,這些論文我們也已經確定將交由香港大學出版、發表。接著,同年,9月24日起,洪凌的展覽會到愛爾蘭都柏林ChesterBeatty Library,展覽將會持續到2017年4月。這個館曾在2002年獲選歐洲最好的博物館,也是對於東方文化有相當了解的一個博物館。
鄭乃銘:談談您如何選擇合作的藝術家?
蕭富元:索卡合作的藝術家並不算多,洪凌、毛旭輝、趙博;臺灣則是你也相當熟悉的席時斌。我選擇的藝術家基本上有兩個特點,一是;不喜歡交際的藝術家。二是;得要忠於自己的藝術家。我認為,一位藝術家如果能夠忠於自己的原初,那麼就能對自己的創作負責。而也因為做的藝術家不多,畫廊才能夠帶著藝術家往更深化的程度發展,對於藝術家的發展規劃能夠有所著力,對於收藏家也能有個最好的反饋。
鄭乃銘:這幾個月臺灣畫廊與藝術家合作間似乎有些立場與價值認定不同看法,您是一位資深畫廊負責人,您如何看畫廊與藝術家間的互助關系?
蕭富元:藝術家與畫廊關系,不就像男女朋友、夫妻間的關系嗎?怎可能不吵架啦!意見有分歧,就得要想辦法去化解與取得理解。我個人覺得,畫廊應該要想辦法讓藝術家能夠對於目標;也就是畫廊所規劃的目標或者是雙方所認定的目標,一定要讓藝術家看得到或者清楚了解。比如說,畫廊對於藝術家作品價格的調整,應該是有完整的製度,而不是有所謂不合理的調漲。藝術家的作品價格出現浮動,這往往都會發生在拍賣市場上,但畫廊不應當將這種炒價的行為視為作品調整的指標,因為,拍賣市場的價格並不能拿來做為畫廊調整藝術家作品價格的標準。藝術家真正的場域,應該還是要放在展覽上,並非是在拍場上將作品價格炒高來作為個人身價的方嚮球。
鄭乃銘:這次臺北新址的開幕展【世界之窗-亞洲新趨勢】,可以說是索卡畫廊回顧與前瞻的呈現。亞洲化,這幾年也是市場極為關注的議題,但今年春季香港佳士得拍賣之後,也引來所謂去中國化之嫌的說法。您嚮來對於亞洲整體市場發展相當深入,怎麼看這個事呢?
蕭富元:我一點都不認為香港佳士得有這個意思呀!坦白說,中國現在的藝術環境太敏感。敏感;起因於藝術環境不好、市場差,當代的市場根本就起不來,高單價的藝術完全沒有起來的跡象,都只是一些中低價位的作品,你想想;面對這樣的市場,你怎能不敏感呢?可是,拍賣公司與畫廊的商業結構本來就不同。拍賣公司得不斷去尋找或激發出新的題材(話題),只有新的;才能有話題去炒作。以目前來說,歐美的美術館體系或是拍賣場,對於日韓物派、極簡的藝術格外有興趣,甚至歐美的博物館也都在展覽的設計方嚮上,開始加入對於東方素材與話題的研究和開拓,這是個點;拍賣公司本來就擅長將一個點炒到高點上,這與畫廊一步步去推展的作為是很大不同。另外,以目前東南亞經濟不錯的情況來說,印尼的藏家逐漸開始在拍場上有較大動作投入,這都加速印尼藝術家在市場受到關注的推力。藝術市場其實是個生態鏈,不是只有單方的市場好就足夠,拍賣市場顯影的是環境的事實、畫廊則是為藝術的深化價值來做鋪陳,這兩者都是該受到正視的。我個人預估,今年下半年的整體的市場不會輸給上半年,尤其是中國藝術品部分,今年上半年已經到了谷底,觸底;當然就會反彈。三年後,中國藝術市場會是另一番榮景。
鄭乃銘:最後,再問個問題。您是中國藝術博覽會的創始人之一,但現在中國藝博會簡直是百花爭鳴。您如何看中國藝博會下個走勢呢?
蕭富元:動機、初衷,真的很不同。當初,我加入創辦藝博會,原因在於中國當年的環境欠缺藝博會推涌,當時是認為中國沒有所謂的畫廊博覽會,如果能夠有這樣的平臺,可以讓畫廊產業有個導嚮正常的未來。現在呢?則是處處可發現都是想賺錢的博覽會,比起當年真是不能相較。而坦白說,現在的環境較諸於十幾二十年前的中國環境,現在市場多麼的繁榮、自由與開放,藝術與藝術相互間交流太通暢與方便,因此,那麼多的藝術博覽會;被真正需求的價值性,確實有必要重新檢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