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 - 亚洲当代艺术大展

2010.04.22 - 06.06

索卡艺术.北京

云端,亚洲当代艺术的位置


文/陆蓉之


亚洲,究竟是一种文化意义上的概念呢?还是一种地理疆域的划分?


亚洲,能够被视为一个有共性的集体名词呢?还是一个单纯的地理方位的称谓?这样的讨论可以无止无休地进行下去,而且,永无结论。


但是,如果我们将亚洲,放在当代的语境中看待时,那么,东方亚洲长久以来始终分歧而多元的文化,和西方欧美经历比较具有共性的全面现代化过程而言,一种东西文化对比的关系似乎是存在的。


如果,我们从西亚、中亚地区横跨中国一大片疆土,连结了东亚、东南亚,然后延伸到南亚,即所谓的大范围的亚洲,那应该还包括了太平洋群岛,大约囊括了全世界人口总数的将近四分之三。欧美西方世界,尽管种族、语言是分歧而多元的,但是宗教上多数以原始基督教为源头的信仰发展,两百余年来的工业生产的现代化过程中,将各国世俗生活差异迅速拉近了,形成了一个比较具有共性的西方现代文化。然而,亚洲地区不但宗教信仰源头各异,语言文字体系更是十分复杂,到今天还普遍存在着风俗各异的传统文化,工业生产现代化是非常短近才发生的现况,而且发展程度有落差,在亚洲各国、各地区之间世俗生活的差异是巨大的,即使在高喊着全球化的今天,一个文化上分裂的亚洲,还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若是单从亚洲的当代艺术角度切入的时候,一般还都是从西方人的眼光在看亚洲,所以总是挑捡出和西方现代化发展比较具有共性的那些部分而言,所谓的东方主义其实是一个贬抑词,往往忽视了亚洲地区对传统文化的实践,其实从来都不曾间断过,亚洲的过去,就是是现在的一部分。严格而言,在今天发生的,就应该都被视为亚洲的当代,亚洲当代多元文化的当代样式,产生的艺术就是当代艺术,而不只是与西方具有共性的那一部分而已。在亚洲的当代文化语境里,传统和现代不具备对立或取而代之的关系,即使谈不上是两者是共荣并立的关系,但也至少是一种数千年以来共生共存的生态。


当然,在亚洲国家和地区之中,日本的明治维新,使得世俗生活的日本文化,和欧美样式是比较接近了,但是,传统的书画和工艺仍顽强地生存在日本的当代文化之中。从西方现代主义艺术评论家克来曼·葛林伯格(Clement Greenberg)论点来看,即便是社会世俗生活已普遍现代化的日本,也还存在着前现代文化,甚至根本就是和现代对立的传统文化。葛林伯格认为的现代艺术具有一种定义明确的主流,这一点恰恰在亚洲是从未发生过的。换言之,过去从西方艺术世界看亚洲,亚洲当代艺术是边缘的,不曾进入过主流,应该是说不曾进入过“西方的”“主流。而同时,西方的现代艺术主流也从未真正霸占过亚洲的多元共生的主流。


我个人印象深刻的一次语言邂逅,场景在纽约,一位当地策展人听到我是从上海来的策展人,她劈头就问,在中国难道有当代艺术不是模仿我们西方的吗?这样的疑问,把中国换成亚洲,在她的心目中肯定也是成立的。这个问题的正本清源,归根究底,还是在于对当代艺术的定义是什么,是谁说的才算,或者是谁说了都可以算的文化话语权的角力。


近几年来,亚洲当代艺术的崛起,表面上看,好像欧美藏家的关注转向了亚洲的当代艺术,尽管有了几次交易活络,开出高价的拍卖会,事实上,离开西方当代艺术的交易平台,这还是一个小规模的起步,而且是巨大冰山的一角,真正的能量尚未释放出来。最初进场的西方买家,多数在面对异国风情的亚洲时,总喜欢以窥密搜奇的心理,以他们西方为中心的视野,选择了一些点缀他们生活的东方新鲜口味而已。近十年来,亚洲艺术家在国际双年展、三年展,或一些欧美的大美术馆开始出人头地,像中国的艾未未、蔡国强、陈箴、徐冰、张晓刚、方力钧,日本的草间弥生(Yayoi Kusama),村上隆(Murakami Takashi)、奈良美智(Yoshitomo Nara) 、小谷元彦(Odani Motohiko)、加藤泉(Izumi Kato),韩国的白南准(NamJune Paik)、徐道获(Do Ho SUH)、崔正化(CHOI Jeong-Hwa) 、李昢(LEE Bul)、金守子(KIM Sooja)、朴西浦(Park Seo-bo),印度的Anish Kapoor、Subodh Gupta、Jitish Kallat、Ravinder G. Reddy、Jiten Thukral和 Sumir Tagra双人组,印度尼西亚的Heri Dono、Agus Suwage、Budi Kustarto、Handiwirman Saputra、Nyoman Mariadi或泰国的Natee Utarit、Vasan Sitthiket、Rirkrit Tiravanija、Chatchai Puipia,几乎都成为亚洲当代艺术市场中的宠儿。


亚洲双年展、三年展的发展速度惊人,1993年澳大利亚举办了第一届亚太三年展,算是点燃了这把火,随之而后韩国的光卅、釜山,中国的上海、北京、广州、成都、深圳和中国台北,日本横滨、福冈,印度尼西亚的雅加达,和新加坡等等,办个双年展似乎成了亚洲的城市运动。亚洲年轻艺术家在强大的双年展圈子的影响下,出现一股模仿双年展观念性的影像、行为、装置艺术的风潮。在独立策展人群雄并起的时代,策展人像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他们将亚洲当代艺术传播给全球的观众,但同时他们却不一定能够提供足够的学术研究资料,对外界认识亚洲当代艺术而言,有时还可能造成偏差或误导的认知。


有趣的是,亚洲经济的迅速发展,自然成了另一种平衡的力量,那就是亚洲艺术市场的崛起。双年展、三年展火爆发展的十年,也同时是亚洲画廊、艺术博览会和拍卖公司蓬勃发展的年代。这种由新兴艺术市场所带动的繁荣,自有一种供需之间的游戏规则,很难由少数人影响整个市场交易,而双年展、三年展那类大展,却是少数人即能主导掌控全局。亚洲的当代艺术进入市场化的阶段,其实至关紧要,那意味着亚洲当代艺术逐渐向国际流通的货币值靠近,艺坛的生物链才可能建立起来,和国际的互动关系才能真正达到平等。近两年,德、意、美、法、日、韩到中国来开画廊的数目增加了,特别是在北京的798、酒厂和草场地一带,北京是否能够形成亚洲最重要的交易平台,就要靠数字来说话了。


相对于艺术市场的日趋成熟,艺术史方面的学术研究仍十分薄弱,亚洲各国到今天为止都无法整合出一部像样的当代艺术论述。过去,亚洲文化的话语权基本上是附庸在西方强势文化之下,鲜见以亚洲立场撰写的史论著作。上一世纪前半期不少亚洲国家仍处于被殖民的状态,艺术创作的自我面目处于分裂的状态,保守的传统派往往和西化的现代派对立。到了下半世纪,从西方取经回国的艺术家,以西方为范本带动了当地的前卫艺术运动,从抽象艺术、行为艺术、观念艺术到新媒体艺术等等,面目、类种相当繁多,对文化自我认同意识的探讨也逐步升高。中国因为政治的因素,一直到了上一世纪80年代中期,才开始接触西方的前卫艺术理念。


然而进入了数字化的21世纪,人们从环境里获取知识的管道更便捷、多元而且普及。新世纪的亚洲艺术家总结了「观念主义」和「媒材处理」两方面的经验,采取更开放的对话方式,不但从历史中重新挖掘和建构新的诠释或立场,而且多重地选用全球各族裔文化间相异的特质,诉诸于艺术家个人的当代生活经验,不断拼凑、媒合、重组、再生,有的将性别课题也考虑在内。新世纪亚洲的当代艺术,无可避免地迈向了新折衷主义(Neo-Eclecticism),这种经由混合交配而产生的多元(heterogeneity)的视觉形式,其实也包涵了昔日一脉相承的传统艺术,并将之视为众多合成可能的其中选项之一。换言之,新世纪亚洲当代艺术的发展方向,不再是对立或全盘西化的两种选题。亚洲艺术家从上一世纪承受西方形式主义排山倒海而来的渗透,迷惘、愤怒、慌乱的经历逐渐沉静下来,才能以自省的姿态重新调整发展的方向。亚洲的当代艺术如今所面对的是创作态度的普遍改变,风格与形式都已不是最首要的。


来自于台湾的索卡艺术,度过18个年头,是台湾最早到内地发展的画廊。今年4月北京索卡艺术中心迁往798艺术园区,开馆展以亚洲为定位再出发,一方面显示创办人萧富元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另一方面宣示本展共同策展人萧博中,索卡少主接班运营的方向,将以亚洲为蓝图,展出31位国际著名的艺术家的作品,一方面是索卡艺术中心的馆藏,一方面由策展人邀约艺术家参展。主题『云端』取自于最近很热门的云端运算(Cloud Computing)科技,意味着索卡艺术中心向20周年迈进的自我期许。